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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傷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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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後。

永生谷在山之南,外有深淵極火常年燃燒,谷內四季如春,百花常開不敗。

公孫邪自隨黃陂入了永生教,已經有十年不曾走出過這裏。

然而永生谷美景雖好,公孫邪卻不貪戀,心中始終記掛武林和路無塵。

當初黃陂將公孫邪帶回永生教,是有與玄門毒術鬥法之意。可惜公孫邪根本不會用毒,最後迫不得已只能和黃陂比鬥醫術。

黃陂確實是個醫癡,之所以入永生教,不過是以為永生教作為邪教,應該會天天和江湖各大派打架,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各式各樣的傷員。奈何在他入教的十來年間,永生教在外多文鬥(賺錢)少武鬥,白白浪費他一身精絕醫術。

直到公孫邪進谷,永生教與武林盟開始由小到大地沖突,雖然不是因為公孫邪才打的,黃陂還是把公孫邪當做是福將,為他帶來了好運。如此一來,連他不會用毒都原諒了。

黃陂本來還想把《春秋論典》給永生教會用毒的人拿來較量,哪料公孫邪寧死不屈,一把將之燒成灰燼,黃陂只能作罷。

而作為永生教毒師的鐘一言也松了口氣。雖然玄門毒典對他確實很有吸引力,但若被黃陂逼著在教內到處放毒而惹怒教主就得不償失了。

畢竟就算自己學了玄門的毒術對武林盟使用,他們也有玄門的人可以解,但若在教內試用的時候萬一黃陂失手,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。

自永生教和武林盟開打之後,公孫邪被迫和黃陂較量誰的醫術好,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能回饋給武林盟。仿佛真的成了永生教的醫師,負責和黃陂等一起治治傷救救人,接觸不到機密,也聯系不上外界,就這樣一呆十年。

真是一場毫無建樹的內應生涯啊。

公孫邪在院子裏曬完藥材便躺在樹蔭下頭曬太陽,懶洋洋地很快就睡著了。

“先生!先生!先生醒一醒!……”

公孫邪從夢中醒來,不見了對自己噓寒問暖的路無塵,只有一個藥童使勁兒搖著自己,有些迷迷糊糊地問:“怎麽了三七?好好說話別動手,哎喲搖得我頭暈。”公孫邪撫著額頭,感覺自己如同睡了一個假覺。

看他這模樣,喚作三七的少年恨鐵不成鋼道:“頭都睡暈了你還睡,有事睡四個時辰,沒事睡七個時辰,沒毛病都睡出毛病來了!沒聽郁幾道說嗎,‘生時何必久睡,死後自會長眠’①,再睡下去一輩子都睡過去了!”

公孫邪總算沒那麽暈了,起身整了整衣服道:“正因為死後會長眠,那我現在把死後的長眠挪一點來先睡了,不就能活得久一點?”

三七翻個白眼懶得反駁公孫邪的歪理,看著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。

公孫邪抖抖手腳精神了點,問三七道:“你把我叫醒做什麽?”

三七道:“離火壇送了個人來,說是被玄門的人所傷,黃老又抱著猴子出去了,太史令讓你去看看。”

公孫邪於是外往走,一面問:“傷得重嗎?不重你們看看就行了,太重了給鐘一言試毒也行。”

三七道:“自然是不好死但又很難治才來找先生,先生好歹吃著教中的大米,就不能積極主動點嗎?每次郁幾道來的時候都看見你在睡大覺,已經跟黃老說了好多次了。”

公孫邪摸摸自己肚皮道:“哦,那以後我再少吃點,本來夏天也不宜太胖。”

三七白眼都懶得翻了,走在前頭加快了腳步。

公孫邪表面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,心裏卻在想那個被“玄門”傷了的人。

多年來永生教和武林盟多有沖突,但少有被玄門功法所傷。一則玄門解散後子弟零落,許多不再涉足江湖,二則當前兩代最出色的是毒術和機關,機關主要是皮肉傷就不用說了,至於毒術,只要不是自己師父易同生的新作,剩下的早被黃陂解得滾瓜爛熟,解藥準備了幾大櫃子,十年都用不完。

那麽這回的人到底是受了內傷還是中了新毒?要是毒的話,給不給他解呢?黃陂不在,醫死了應該也沒人知道。可是醫死了會不會暴露,暴露了會不會不太好?畢竟在永生教這些年,自己不但沒受什麽委屈,還吃了人家好多大米,哦,還有菜和肉,想想是有點虧心。

公孫邪胡思亂想著,已經穿過藥田到了黃陂藥廬。

一見了公孫邪,一旁守著的人忙過來拉他:“公孫先生你總算來了,快救救木兄弟!”

受傷的是個黑臉漢子,如今卻蒼白如紙,眼看只剩一口氣,可就是吊著沒咽。上前仔細查看後,便是如公孫邪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傷病也不由有些心驚。

木晚渾身上下都是傷口,都不深,全在滲著血。應是中了毒,傷口發紅且腫脹,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大了一圈。再看四肢,小腿和手臂的骨頭被敲作幾截,經脈也都挑斷,分明已經徹底廢了。他體內有一股霸道的內力流竄,雖不至於攪動他肺腑,但阻塞經脈、混亂血流,會讓他時時如針紮錐刺般難受。如此種種,真真生不如死。

公孫邪秀氣的眉頭皺起,不禁問:“誰如此狠辣,竟將人傷成這樣,若你們不餵他大還丹,讓他就這般去了,或許還好受些。”

守著那人聞言一臉漲紅,卻是憋屈道:“不是我們餵的,初找著木兄弟的時候他還能勉強說話,是那魔頭下手後又故意給他餵了藥,就是要折磨他。”他幾個剛看到木晚的時候木晚一直痛得□□,到如今已經出不了聲了。

“魔頭?什麽魔頭?”公孫邪不由一怔。永生教就是江湖上最大的邪教魔頭,再聽他們叫別人魔頭,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一旁另一人恨恨道:“路無塵,是路無塵!玄門解散後,已經不怎麽參與江湖事了,年前莫同歸又死了,如今玄門還常在武林出現的只有易同生和路無塵兩人。”說著頓了一下,“不,本只有易同生一人,自八年前少俠盟會後,路無塵已經有七八年沒出來過了。誰想到莫同歸一死再沒人管得了他,他一出來就挑了咱們一個場子還把木兄弟傷成這樣!”

公孫邪聽到路無塵的名字已經呆住了,完全忘了木晚,先是追問:“你說什麽?莫師叔仙逝了?”反應過來又立即反駁,“不可能,絕對不會是無塵!無塵武功高強最不屑這些下作手段,怎麽可能把人傷成這樣!他要是看不慣,一劍刺死便是,怎麽可能用這麽陰毒的手段!”

剛才說話的人被公孫邪吼得一楞,看著公孫邪不明所以,一副你怎麽幫外人說話模樣,一邊的三七努努嘴道:“哦,你們可能不知道,先生原來是玄門的人,十年前叛逃被追殺才讓黃老給撿回來的。”

公孫邪自己也道:“無塵是我師兄,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,最了解他。他絕對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。”

剛那人神色覆雜地看著公孫邪,正欲言又止,卻聽又一人道:“你與他分開十年,哪還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。路無塵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頭,他在江湖上消失幾年不為其他,是被莫同歸禁足。八年前的少俠盟會,他打折了武林盟主小徒弟的腿,又往長相司少主心口刺了一劍,奇門的人去拉他差點兒被斬下一條胳膊,還毒瞎了山外青山的人的眼睛,鬧得武林盟雞犬不寧。莫同歸和葉九歌力保之下才得以禁足保命,如今莫同歸死了,瘋子再無人管束,他若只針對我教,恐將成為我教大患。”說話的人快步走進來,一身淺金,雍容高貴,正是太史令丁瑤。

“見過聖女。”一幹人行禮,公孫邪也拱手作了個揖。

公孫邪卻猶道:“我不信,無塵不是這樣的——”

丁瑤轉過身看著公孫邪:“先生忘了你是為何從玄門出逃的了?”

“我——”公孫邪楞住了,瓷白的臉眼見紅了紅,慢慢又變成慘白,雙手不自主握緊,稍稍撇過眼去,強自鎮定道,“是我對不住無塵,若他是因我而變成這般,我會回玄門向他請罪。”

丁瑤笑笑:“先生好是天真,若路無塵真是個正直之人,怕也不會為一件事變成惡魔。想來他本就是個心狠手辣之人,先生的事,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。”

公孫邪斷然反駁:“不可能!無塵出身雖不算顯貴,也是殷實之家,他是莫師叔的外侄兒,怎麽可能——”

丁瑤卻笑著打斷:“大家名門也不乏窮兇極惡之人,先生還是不要太過執念舊情,以免傷著自己。”

公孫邪還是道:“是我對不起他,我要去找他說清楚。武林盟和永生教對立,互相廝殺在所難免,但我不能任他變成一個嗜血殘忍之人。”說著就往外走。

丁瑤道:“好,你可以出谷,正好與光明壇一道前往接應教主。走之前把木晚的傷勢處理了,就算武功不能恢覆,我也要看到一個活人。不論武林盟如何認定,我永生教絕不會棄教中兄弟於不顧。”

公孫邪只能點頭,回轉身又向丁瑤躬身一揖:“謝過太史令體諒,得教中收留十載,公孫邪斷不會陷害教中兄弟。如違此言,我與無塵不得善終。”

① 據傳出自民國才女蕭紅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最喜歡看人離flag。小天使們會覺得公孫少俠蠢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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